作者丨于永超
北京未名律師事務所主任，ISOFP財富管理中國專家委員會秘書長，中國行為法學會財富管理研究會副會長。
企業和家業永續可謂是百年大計，不僅包括企業傳承、財富傳承，還包括精神傳承和文化傳承。想實現企業永續、福蔭后代、惠及社會的目標，從法律角度來看，企業家們還需要把傳承作為系統工程，進行頂層設計、長遠規劃。
前幾天，超模奚夢瑤被賭王何鴻燊四太兒子何猷君求婚事件，刷屏連連。“明星配豪門”的話題似乎從不缺流量，當年“跳水皇后”郭晶晶嫁入霍家，也是一段佳話，而前者還未成為法律意義上的何太太，就已被外界貼上“爭家產”標簽，世俗味濃濃。
究其原因，就是賭王家復雜的家庭關系和家族財富傳承的不確定性。而有一個富豪的“分家計劃”，卻被贊譽為家族傳承教科書的案例，說的就是前首富李嘉誠。
去年五月，在商界奮斗70余年的李嘉誠正式退休，他的分家計劃早已在6年前明確。
李嘉誠把實業和資金兩種不同的資源，按兩個兒子李澤鉅和李澤楷的志趣和長處單獨分配，一方面是避免利益沖突；另一方面也是讓各自的潛力充分發揮，家族資產起到1÷2>1的效果。
除了因才分配外，李嘉誠在分家的時間點上也把握的很好。他過去幾十年里一直在部署對下一代的事業發展。即使有問題，健康狀況良好的李嘉誠也仍能主持大局，避免了匆忙傳承的風險。
目前局面是，李嘉誠退休并沒有掀起家族波瀾，兩兒子和平分享家族收益。“超人”李嘉誠成功實現了“好謀而成、分段治事、不疾而速、無為而治”的16字箴言。
相較于其他家族的愛恨情仇，“超人”的智慧究竟在哪里？
伴隨著高凈值人群年齡的增長，家庭財富傳承已經進入了高峰期。
根據《2018年中國建設銀行和波士頓公司開展的私人銀行客戶調研》顯示，目前已經有超過23%的高凈值人士開始安排財富傳承，另有25%表示會在三年內積極考慮進行財富的傳承。這一趨勢在超高凈值人群當中更為明顯。在可投資金融資產超過?5000萬的超高凈值受訪人群中，已經有近四成受訪者表示正在進行財富傳承安排。
家庭財富傳承的需求同樣帶動了高凈值客戶對于稅務和法律方面專業服務需求的提升。再加上近期中國大陸加入CRS，新的個人所得稅法案出臺，房產稅進入了熱烈討論和醞釀的階段，高凈值人士對于稅務法律的專業意見需求更為突出。這項需求，已經成為了高凈值客戶的共性需求。
然而，由于客觀上存在較大的問題和障礙，缺乏相應的制度和約束，許多企業家都面臨財富“傳不下去”的尷尬。在企業家家族傳承遇到的痛點問題中，“子女無法勝任，培養方式的經驗不足”問題成為了最主要的痛點，占比29.5%。
圖片來源：胡潤研究院《全球視野下的責任與傳承—2017中國高凈值人群財富管理需求白皮書》
究其原因，是因為中國“創一代”與“繼二代”面臨的時代大勢不一樣了——全面去產能、金融去杠桿、GDP變顏色、消費成為三駕馬車之首、中產階級登上歷史舞臺、市場與政府關系進退調整……
這些變化顛覆了“創一代”的原有認知，“繼二代”也沒有“創一代”的政策紅利、市場紅利、轉型紅利等利好。
同時，財富傳承壓力山大，被“富不過三代”魔咒籠罩——第一代創造財富、第二代保存財富、第三代坐享其成，第四代兩手空空。
尤其是當前全球化及互聯網時代下，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不斷涌現，且與國內家族企業代際交替的集中期高度吻合，家族企業接班傳承要想成功，挑戰性只會更大。
除了挑戰，風險也不容忽視。
目前，創辦民營企業、通過企業經營致富是我國高凈值人士私人財富的最主要來源，民營企業家也是我國高凈值人群的主體。
企業家客戶由于主要精力放在企業管理和經營上，因而更需要專業的建議幫助他們合理有效地管理私人財富。調研顯示，在各類人群中，企業家客群對于機構資產配置、投資建議和風險管理方面的專業性要求最高。
風險管理中，混同風險和代持風險又是企業家財富傳承中最致命的風險：
從近幾年接觸的高端客戶多起真實案例的經驗來看，中國高端客戶大部分都是民營企業主(包括股東身份)，他們在全身心投入到企業的經營管理中時，往往忽略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把個人財產和企業財產混同的風險，在企業遇到資金困難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就把個人財產投入進去，最后的結果很可能是公司與家庭一起崩塌。
同樣，資產代持現象也極具普遍性，不少人將自己的重要資產甚至主要資產委托他人代持，置于代持人的名下。代持安排往往是財產所有權人出于對資產保護、法律規避或隱私維護等方面的考慮，將資產放置或登記在另一位可信任的代持人名下，看似保護資產，但往往適得其反，引發巨大風險。代持的主要資產包括股權、房產甚至金融資產。
如果沒有搭建系統的風控架構，一旦發生風險，往往損失更為嚴重。
財富傳承中，不得不關注的一個詞，叫做“周期”。這里的周期除了大家經常關注的“經濟周期”外，還有4個周期需要特別關注，分別是：生命周期、代際周期、財富周期和情感周期。
生命周期：一個人從呱呱墜地開始，將經歷成長、就業、成熟、退休四個階段，消費者會根據收入和支出安排其各階段的即期消費和儲蓄，以獲得生命周期內的財富效用最大化。不同的生命階段，每個人的資產配置的側重點不盡相同且人生的目標也不相同，這時候就要根據該側重點進行合理的財富管理規劃。
代際周期：說到孩子就會有代際周期的問題，現在的人越來越長壽，一個家族五代同堂已不稀奇，但當代際周期面臨著如此復雜的交替時，財產如何實現代代相傳，就是需要思考的問題。
財富周期：財富周期不僅僅是從創造到積累的過程，還包含再創造的過程，當財富傳承給下一代，要考慮下一代沒有能力接受并實現再創造，如何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智慧分配和傳承家族財富，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情感周期：這是一個很容易被忽視的周期問題。不光是年輕人有中年危機，要面對七年之癢等等，老年人的情感也備受年輕人的關注，因為一旦老年人組成新的家庭，原來的家庭和新的家庭關系也會有新的問題，除了法律關系和財產關系外，情感關系也會變得十分微妙。
另外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每年的7月份，是中年夫妻婚姻的“灰色之月”。這也是高考結束后的第一個月，許多父母在孩子完成高考后，就開始考慮彼此之間的情感問題。
其實不論是哪個周期，都有相應的規律，當我們了解了這些周期的規律，就可以在規律的節點上去做安排，當發生危機的時候，妥帖的、科學的、專業的安排，能夠讓我們在人生最脆弱的時候能夠安穩度過，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財富管理。
財富管理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產品匹配或者方案對接，它應該是一個生態。在這個生態中，人是核心，眼花繚亂的解決方案和培訓機構都是其次，只有抓住財富管理的底層邏輯，才能實現財富的永續傳承。具體而言，可以分為四步：
第一步：守住已有的創造
從很多過去實際的案例中可以看到，企業家在經營企業的過程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包括行政甚至法律層面，因此要做好財富管理，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守住自己的財富，也就是要做到“安全”。
第二步：鎖定當下的積累
守住創造出的財富后，財富就不能一直放到創造的籃子中，而是要讓財產具有確定性，實現“落袋為安”，鎖定自己的財富積累。
第三步：傳承永續的財富
在海外，“信托+大額保單”往往是高凈值客戶的資產配置組合標配。保單本身的法律和制度性功能使得以保險金為資產形式的資產得到有效的傳承。而信托則提供長期穩定的資產保護的法律架構。在國內，中國式家族信托和保單價值同樣顯而易見，通過這兩種方式，是實現財富的永續傳承的保障。
第四步：享受財富的福流
最后，回歸到財富管理的核心，就是享受財富帶來的幸福。
面對2019年經濟和市場的展望，我們建議在個人和家庭財富管理方面，企業家們要注意做好風險的隔離與分散。
隔離和分散有兩個方面：
第一，要在一定程度上防范企業經營的風險向家庭財富傳染。在企業方面需要進一步強化公司治理、優化財務杠桿，避免過度舉債和個人家庭資產的過度抵押。
第二，對于資產的保全和隔離，我們應積極通過家族信托、大額保單兩個金融工具強化對于個人和家庭財富的保障，讓企業和事業奮斗無后顧之憂。
1、家族信托
究竟什么是家族信托？它有一個形象的說法——“先輩從墳墓里伸出的一只手”。說白了，就是一種通過信托機構管理家族財產的方式。即使委托人不在了，相應的收益依然可以根據他的意愿收取和分配。
家族信托之所以如此受富豪歡迎，是因為它能極大地規避婚姻破碎、公司動蕩、子女揮霍敗家這些不確定因素給家族資產的風險，同時又能實現家族財富的傳承，讓后代受到祖產蔭庇。
李嘉誠的家族財富得以穩定傳承，主要依靠的就是家族信托。
王先生夫婦經營化工企業10余年，企業凈資產3億人民幣，由王先生打理。兩人育有1女，在美國讀書，王太太經常往返于美國-中國之間。
王先生欲在未來三年內新設一條生產線，總投資大約7億人民幣，產能擴大后企業規模、營業收入增大數倍。新設產能資金來源于銀行貸款，但銀行要求王先生提供個人無限連帶責任擔保，王太太對該項擔保簽署配偶同意函。但王太太滿足于企業現有盈利狀況，反對丈夫借款擴大產能，夫妻雙方就此產生了分歧。
于是他們找到信托公司商定了一個方案——在他還沒有大額舉債之前，使用自己的合法財產2000萬，做一個家族信托，其中委托人是王先生，受托人是信托公司，受益人是女兒。如今王先生的企業擴大規模后，仍在有序平穩地運行著，最重要的是，即便發生了極端的風險，他的家庭仍然有兩千萬的信托財產作為獨立性財產，給生活提供最基本的保障。
從法理角度，我們可以看到這是一個運用《信托法》的成功案例，這一方案將王先生的部分所有權作為信托資產進行轉移，即便王先生的企業出現問題，也可以實現債務隔離，同時也使作為受益人的女兒享有了生活保障。
1.《信托法》第十五條 信托財產與委托人未設立信托的其他財產相區別。設立信托后，委托人死亡或者依法解散、被依法撤銷、被宣告破產時，委托人是唯一受益人的，信托終止，信托財產作為其遺產或者清算財產；委托人不是唯一受益人的，信托存續，信托財產不作為其遺產或者清算財產；但作為共同受益人的委托人死亡或者依法解散、被依法撤銷、被宣告破產時，其信托受益權作為其遺產或者清算財產。
2. 《信托法》第十七條 除因下列情形之一外，對信托財產不得強制執行：(一)設立信托前債權人已對該信托財產享有優先受償的權利，并依法行使該權利的;(二)受托人處理信托事務所產生債務，債權人要求清償該債務的；(三)信托財產本身應擔負的稅款；(四)法律規定的其他情形。
?3.《信托法》第五十二條 信托不因委托人或者受托人的死亡、喪失民事行為能力、依法解散、被依法撤銷或者被宣告破產而終止，也不因受托人的辭任而終止。
2、大額保單
除了家族信托，大額保單本身的法律屬性和制度功能也使得保險金為資產形式的資產得到有效的傳承。
首先明確一下人壽保險的概念，人壽保險是指投保人與保險人簽訂合同，約定當被保險人身故、患病、傷殘或到一定年齡、期限后，由保險人承擔向受益人給付保險金責任的商業保險行為。大額保單是指投保的保險金額較大的人壽保險，一般要求保額超過100萬元才算大額保單。
大額保單可有效保護家族成員及財富，是一種安全、穩定的家族財富傳承工具，同時可以起到風險轉移的作用。
被保險人通過保單的形式將人身風險轉嫁給了保險公司，且通過較少的資金即可獲得較高的保障。根據我國有關司法解釋，如果指定了受益人，被保險人死亡后，其人身保險金應付給受益人;未指定受益人的，被保險人死亡后，其人身保險金應作為遺產處理，可以用來清償債務或者賠償。
也就是說，指定了受益人的人身保險金不能作為被保險人的遺產處理，具有隔離被保險人生前債務的功能，受益人無須清償被保險人生前所欠的稅款和債務。這無形中就強化了對于私人財富的保障，做好了財富傳承安排，也解決了企業家經營企業的后顧之憂。